于野 03

Jan. 14th, 2014 06: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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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我在新兵训练营住的第一天就被人摸了屁股。

“你想搞什么?”我愤怒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套着士官服的瘦竹竿正在搓着右手两根手指,斜着眼瞧我,嘴角不正常地笑出个豁口。“搞你软泡泡的翘屁股。”瘦竹竿龇牙比划了一个龌龊的手势,旁边的无赖们都欢快地吹起了口哨。

我没有收好本分,也就是照看好捏紧的双拳,所以在他把贼手第二次蹭过来的时候挥了出去。可是,没用。瘦竹竿单用一只手就扣住了我的胳膊,然后轻轻松松地把我撂倒在地。当时我只顾忙着惊讶于这个瘦不拉几的流氓居然潜藏着这般怪力,甚至都没察觉有人在他身后逼近。再说了,四年前我还不知道有种叫“应激激素”的东西,能给平平常常的小人物赋予一瞬间的阿喀琉斯伟力,让他能徒手掀翻半打光有肌肉的鲁莽小青年。随即,我听到一声嗡响,像是结实的鞭子在空气中抽打气流刮出的声音;紧接着是皮肤被撕破的刺啦声,瘦竹竿尖利地叫着痛,倒在我脚边,扬起一片黄尘。他在疼痛中缩成弓形,然后又麻利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我确信他跑开之前的确有朝边上一个娇小的人影鞠了一个躬。

一条细胳膊拄在我的腋下,把我整个人拎起来在地面上搁好。“新兵,立即入列。”一双猫瞳似的滚圆眼睛扫过我空荡荡的新兵肩章,然后放手让我走人。那人攥着鞭子背在身后,马尾辫像是另一条鞭子,从头顶垂顺下来,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打了个飞旋。那人穿着高领的黑色将官服,皮肤像是南海新打捞的黑珍珠。她甚至没有回头多望一眼她无意间打抱不平的受益者。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佐伊,也是我第一次遇见的女性阿尔法。也不算是第一次,只不过她是天生的阿尔法,天生的。

如果你生来就是贝塔,那么一进入青春期你就得面临两重抉择:是选择走阿尔法的道路,还是欧米伽的。这往往都依赖家传的趋向,好比我,祖系三代都选择倾向于阿尔法,所以可被笼统的称为三级贝塔加,担负保卫联邦和挣钱养家之类的职务,而不是如欧米伽潜心于文化艺术的造诣或者缠身于下一代的养育事务中;我的后代(只要也乐意倾向于阿尔法式的生涯)便是四级贝塔加;倘若由于基因重组的巧合,我的子嗣里出现了阿尔法,那他的遗传谱系也将改写——他将不能与贝塔通婚,而是与被配给于他的欧米伽相伴终身。我有时怀疑,难道必须非此即彼吗?难道贝塔的称号之后必须有个加减,模仿别的性别的生活模式,才能有条光明的出路?但事实躺在那儿:阿尔法和欧米伽在各自的领域里,运用天赋的生理优势,做什么都卓有成效;可那些无意向模仿或者模仿不成功的无符号贝塔,要不就是在社会建设的底层辛劳无功,成为子孙后代进阶发展的绊脚石,要不就是沉浸在年轻时固执不肯遵循性别二元化规律的懊恼中,同样辛劳,同样无功。

我的父亲是第二代贝塔加,即使不情愿放在台面上说,我们一系也是某位祖先一时脑热与贝塔减媾和而诞下的产物。对此我心情矛盾。我不算是血统论的铁杆拥护者,但……万一那位祖先当时没这么做呢?他的子孙就能是纯粹的阿尔法、纯粹欧米伽,而不是我家这样的小中产阶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乃至把我送到雇佣军团里卖苦力都成了好主意。这实在有点不公平,淌在血液里弱质的基因像一条带倒刺的绳索,把我捆在扬沙漫天的底层,而远处的高厦琼宇,却是自然选择的宠儿们唾手可得的乐园。我确信佐伊还没到军校毕业的年纪,可是瞧她——背着手,捏着鞭子,在吵吵嚷嚷的新兵营地里自得地来回巡逻查纪,随手拯救孱弱不堪的饱受欺凌的——

我把自己又一次深深地埋入扎克紧绷的身体里。他腰部的肌肉在我的掌心里滚动,接着叠在我大腿上的腿肌也挤成了硬硬的一块。他的喉管里排出地狱通风口才会回荡的咆哮。向后扶住我的腰,他把小腿别在我的大腿下方,然后把自己撑起来。接着是放手。地心引力把扎克送回我的阴茎,冲撞猛烈到让我毫不怀疑自己的髋骨已经被撞出了深紫色的一片。他还在把自己托起来,急不可耐地纾解血管里翻腾的痒痒。我看见草汁溅染上了扎克的脚底,焦黑和褐绿的斑点一直蔓延到小腿腿腹,到弯折的膝盖处才消失。那是什么时候染上去的?也许是在蕨草上抽筋的时候?我掐住扎克的下巴,制止他无度的喊叫,再这样他还是会吸引来狩猎者。只他回头让我看到那双凹陷的黑眼,我就无法不松开手,随他在风中狂舞了。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拉成了细丝,世界缩成微渺的一隅,可时间却被无限牵扯,缓慢下来,慢腾腾地流淌过去。晌午的阳光懒惰地挂在树叶的边缘,微风吹过,撩起藤条晃悠,米粒大小的浅白花瓣不经意间落了我们一身。扎克的舌尖在我脸上游走,他手指交叠成一口小碗,扣在我的后脑勺上。我甚至没有力气送胯了,任凭他在我腿上缓慢的碾压。反正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吸尘器抽干过似的,不如随他借用我的身体。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以为要成结了——可是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即使我不知道究竟差的是什么——扎克耸高肩膀捧住我的脸,可是我只想把他那双手挪开,不希望他满手黏糊糊地直接摸到我脸上。

神髓中一根拴着警铃的丝线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慢着……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我一时清醒,按压住他覆在我脸颊上的手掌。扎克的眼珠子锁在我身上不肯离开,满脸困惑地盯着我,全然不顾周围某处传来的奇怪动静。

“你知道热带雨林里都有些什么吧?”我奋力甩开扎克试图贴上来的吻,可是他又犯规地收紧了箍住我的括约肌……混小子。他还在冒烟呢,脑袋上蒸腾着甜丝丝的汗水,像是被一整罐蜜糖搅拌着欧米伽激素从头浇灌到脚趾尖。我恨不得把他扯下来丢到一边,或者把他扯到怀里从头舔到脚踝,这两者难以辨别,但无所谓,我得让他停下来。

有了,试试这个。

我把医疗箱里的冰袋掏出来搭在他的小腹上。他瞪圆眼珠,几乎是在一瞬间内逃开了。肢体分离得太过迅猛,乃至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惨叫了一声。冰袋打着滚落到地上,扎克也是,保持着双腿敞开的姿势滚落一旁,胸口粘上了黑糊糊的一片淤泥。我疼得几乎一瞬间就软了下去,好吧,至少它还保着没断——没被扯断或者骑断,谢天谢地。弯着腰捡起我揉成一团的衣物穿上,再把扎克的那几件扔回他身上。可怜的人,他也许消减了一些欧米伽激素,但难题依然尚未解决,瞧他瑟瑟缩缩套上长裤的样子,小臂以下完全克制不住颤抖。他连说话都带着无可救药的鼻音。

“是什么,突发事件?”扎克费了老大劲拧上了胸口的按压式纽扣,然后扶着树墩站了起来。他的腰还软塌塌的弯折着。我翻着军用包裹,没法腾出手搀扶他。

“不清楚,先注意掩护。”我把镭射枪和能源弹夹丢给他,他的双手抖个不停,但还是利索地填好了,“咔哒”一声锁死闸门。“拎上包,附近有掩体就利用起来。”我环顾四周,却发现林间除了一地漂亮的野花就只有红彤彤的光晕。该死,如果扎克现在脑子像往日一样好使,肯定能想出个更妙的招来,他总是这么可靠。现在他对我的指挥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费力地举起自己的背囊,绑上肩膀固定住,然后同我一起猫着腰钻进了附近的灌木林中。

刚才做爱——不,是性交——的时候,我听到的声音仿佛是什么机械开动的摩擦声。我确定其中有燃油和引擎的参与,还有轮轴和链条。现在,声音似乎无影无踪了,我所猜测的机甲部队也只不过是浮光掠影,也许它真的只是我在性亢奋状态下的一丝错觉?正当我试图偏过头征求扎克的意见时,他突然捉住了我的手腕。

“别出声。”扎克压低声音沙哑地说。我怀疑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真的没几分力气了。“十一点钟方向,有动静。”

我侧耳聆听片刻,毫无响动。没搞错吗?整片森林里只有轻微的鸟啼声。可随即我又紧张起来,我似乎听到了少许的一点点机械嗡鸣的声响,在热带乔木的树干间悬浮滑过。突然,我察觉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难题。天啊。我望向扎克。

我惊恐的表情让扎克迷茫了一秒钟,随后他也慌乱起来。他的慌乱随着没有完全消退的发情热全部披露在表情上,嘴角微张,缓缓地垮了下去。他抖了起来。我们之前没想到这个……怎么办?天哪,怎么办。

机械和汽缸粗糙的摩擦声逐渐从可疑的星点响动变成了明白可信的机轮嘈杂。我俯趴在灌木中,身旁还有扎克,可是我不想思考十分钟之后的事。我不晓得路过的是什么人,哪家阵营的军队,可是我们都知道,没有哪支配备精良、使用抗重力悬浮动力车的军队会缺少检测空气中性激素含量的仪器。我现在隔着衣物和泥巴都能闻到扎克身上那股浓浓的味道,没准我自己也是,沾满了他的气息,就像是孪生的气体制造机,对他们那台检测仪大声呼唤着“我在这里!来找我!”一样。

扎克先前指示的方向已经喧嚣无比,伴随着枝条被碾压断的声音,我看到远远驶来的模糊机甲轮廓,悬浮在空中,被椭圆形氢燃料喷射器孵化的明艳蓝焰托起,在林间安稳地潜行。我看到它的图腾了,那是两条盘曲的绸缎,分别代表两种极性的东方龙,在搏斗中互相缠绕和覆盖,最终在图腾的背景中流满黑色和黄色的血迹。这是反抗军的标志。我看向扎克,他同样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这是反抗军的装甲车,我们无处可逃。

我们就在扫描仪探测范围内,只要它的探头略加偏移……我们两人就整个儿地、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们的电子屏幕上。他们甚至都不必辨认我们是谁,只要辨识出这身破破烂烂的联邦军队的黄绿军装,我们的一辈子就结束了。很难想象不久之前我和扎克还纠缠于行军期间的生理问题小插曲,而下一秒就会有一发炮弹轰隆隆地在头顶炸开一朵礼花。我尚未展开的人生就要滑稽地谢幕于此。我宁愿做个上前线的步兵,套着沉重的外骨骼僵硬前行,或许某天会在枪林弹雨中被一颗流弹击中,也死得像个为国捐躯的英雄,而不是……死在跑腿送信这种提不上嘴的小事儿上。

一想到送信,我意识到事情还没就此简单了结。我摸了摸别在胸带上的通讯兵勋章。扫描仪会凭着活跃的频率扫到它,然后那些反抗军就会把我们绑起来,试图撬开脑壳,煮点迷汤灌进去,最后勒令我们在咽气之前把那六十四位密码给吐出来。妙极了。

扎克的左手探过来,握紧我的手。他同样明白现在的处境。有必要的话,我们得自毁,咬开填埋在牙缝凹槽间的致命毒药。

自毁,在他们得到想要的情报前。

在扎克身边不到一寸的地方。

我想起佐伊那晚击毙看守离开军营前的演说,暗夜仅剩的色泽只有她眼眸中的星光,还有她口口声声所说的希望。万一有希望呢。我们沿着寥寥临海的野椰林,翻过被罡风洗练的玄武岩巨人之路;还有城市地底曲折的下水道,最鬼魅的西伯利亚针叶林。没有我和扎克闯不过的险境,我们曾经化险为夷,这次也不会例外。我捏起了拳头,把扎克的手攥在手心,不知不觉中与他同时扣紧了十指。我是左撇子,而他恰巧是右撇子。

希望无处不在,当然也不会抛弃这片森林,这片热带雨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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